p-6248667
是女神的唯一一篇文,因为看到她说自己的梦想是看一次极光,于是心血来潮先翻译了这篇。
寒冬凛冽下遥远而清淡的,一触又仿佛燃烧般的爱…
我见到了极光。非常冷。
从狛枝那来的信只写了这些。钢笔用的便签纸上浅浅地留着水笔的印子,用指腹轻抚时感到微凉。
平时都只寄来一句话,但这次不太一样。将信封翻转过来,掉出一支手表。两个同样大小的表盘相连。日向没立刻想起“双重手表”这个单词,他反复看着纵向排列的两个表盘。上面的盘是今天的日期和现在的十点十分。相对下面的盘是昨天的日期和晚上八点十分。日向反应过来,这分别指向日向和狛枝所处的时间,他很快将表和信一起收进西装的内侧口袋,再次回到了分拣的工作。
“把这样的东西都送了过来,那家伙肯定遭受了很大的不幸吧。”
一边把纸箱里的石头、硬树皮之类的东西还有水质样本大概分开,日向一边想象着降临到狛枝身上的灾难,感到了胃痛。身处时差十四个小时地方的恋人啊、希望今夜是个平凡无趣而温暖的夜晚,他在心里静静地祈祷着。
▽
在未来机关的运作下因绝望而起的暴动在渐渐平息,但抹除各地的小型事件依旧艰难,未来机关的贡献仍然十分重要。但是没有了一时期内爆发式的高强度任务,分出余裕的未来机关开始着手一些新业务。采集并分析在绝望的影响下世界各地被污染了的水和植物,判定污染指数之后,与留存的技术系企业携手尽量做到环境的正常化。未来机关里有许多研究室。有液体或者气相色谱、高解像度的质量分析仪,完备各种日向没见过没听过的最新锐的分析装置。也有化学分析家(似乎是希望之峰出身)。为才能适配上最新锐的装备。简直强上加强,日向想着。
但是,再怎么强上加强,各地的环境样本采集不能只靠技术者们的知识劳动。世界各地各点的未来机关支部上层们进行了协议,让离各采样地的最近的支部都派出样本采集队,进行远征。采集到的样本都送回日本总部。
说起日向和狛枝,原本他们被分配了分析助理的角色,要负责整理和预处理从各地发送来的材料,使其更容易分析。对于能和恋人在同场所工作的幸运,日向隐秘地感到欣喜。然而,就在体制准备就绪,正要开始运转时,某个分支机构发来了联系。一个关于确保采样队人员的请求,因为人手不足,要求支援。真是简单的逻辑。
上层立即在机关内部征集志愿者,但没有人主动举手。很不幸,当时能调动的人员里面,全都缺乏海外经验(日向也是其中一员)。大家都是在一个小小的岛国上成长,只用一门语言就能无障碍生活的人。不仅不懂外语和当地习俗,还要在被暴动破坏的地区从事体力劳动,再加上这样的世道,每个人都明显表现出不情愿。然而,只有狛枝不同。
不论去哪。
狛枝平静地说。虽然文件上写着他被派往采样队是因为他的国际化特质被认可,但日向知道狛枝并不是真的拥有那么夸张的属性,这只是他简单明了的价值观所致。构成他世界观核心的,无非是希望。朋友还是敌人、就像人们自然而然地区分他人一样,狛枝也自然而然地做出区分:是希望还是非希望。在这里,国界、宗教、语言,都是无关紧要的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他或许可以被称为终极的世界主义者。
于是,狛枝独自一人前往遥远海域的彼岸。狛枝的派遣地点只有上层知晓。突然的幸运变成突然的不幸,以及狛枝毫不犹豫地留下本应是恋人的日向在日本,这一切无疑足以让日向感到绝望。
狛枝出发的前夜,还在十月下旬但已经入寒。像日向这样的下级被机关分配的房间仅有粗糙的水泥地板,说起家具就只有简易床和桌子,无法储热,只是无谓地加剧了寒冷。一个小而陈旧的供应品取暖器,根本无法抵御冰冷的夜晚。在这样的夜晚里,怕冷的狛枝极力排斥性爱,日向也不会强求(他同样有点怕冷,更别说裸着),但这一次情况不同。上层部的人只是说需要一点帮忙,几周内就会回来,但日向明白,拥有杰出智慧和行动力的狛枝,这样一个“有用”的人才,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送回来。毕竟人手本来就不足是事实。敏锐的狛枝应该也明白这一点,然而,在做完出发准备后来到日向房间的狛枝,只留下一句“明天开始要好好的。晚安。”,这使日向的绝望加深得更为浓郁。在狛枝转身离开时,日向下意识地抓住他,将他扔到床上,压住他,从衣服的缝隙里伸进冰冷的手。他选择忽视狛枝眉头紧锁成八字的样子。
哪怕一点也好,你不寂寞吗。
日向的手在他身上摸索,扯他的衣服,嘴里低声细语。
“我不喜欢在寒冷的地方做。你知道吧。”
知道啊。
“嗳,为什么生气呢。”
没生气。
“闹别扭吗。”
不是。
“啊、不要,冷,嗳为什么啊。”
为什么你不知道吗。
“难道日向君、寂寞了、吗。”
……你就是这样。
“嗯、哎、没关系的呀。”
为什么。
“因为、”
因为?
“因为,我是幸运呀。”
莫名其妙的,你的幸运到底哪里起作用了啊!
日向终于忍不住愤怒,堵住狛枝的嘴吻了上去,一边将狛枝压在身下,一边将自己的衣服连同剥下的狛枝的衣服一起扔到了床边。
▽
“它”第一次寄来是狛枝出发后的大概两周。
环境样本从各地的支部依次按纸箱送了过来。样本里有水、石头、植物之类的。偶尔也有防腐加工过的小动物尸骸。日向等下级并不知道这些样本是从哪个支部送来的,只是听从分析化学家的指示,日复一日地机械性地完成分析助理的工作。对送来的样本进行分类。砸碎岩石样本。将植物样本切成一毫米宽。过滤水样本。将样本浸泡在有机溶剂中。调整缓冲液。进行匀浆、离心分离……等等。
即便日向想知道狛枝参与了哪些样本的处理,也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。即使找到了,也无济于事。就在日向心情郁闷的时候,“它”送达了。
像往常一样在整理纸箱中的样本时,日向发现夹在袋子和盒子间有一张纸。觉得纸张样本很罕见,取出来一看,是一个信封,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
日向君
仅此而已的一张便签。意识到这是狛枝的来信后,日向慌张地确认了周围没有人,然后像是追寻笔迹一样用指腹轻抚自己的名字。
日向君。日向君。日——向——君。
他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,似乎听到了狛枝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,自然地心情也变得柔软。“狛枝”、他在心里回应了一声,然后把信件塞进西装的内口袋,回到了分拣工作中。此后的工作似乎比平常进行得更顺利。
日向大致能猜到狛枝为了让这封信不被任何人发现、安全送达自己手中都做了什么。他利用了幸运的力量。也就是说,这封信安全到达的同时,狛枝会面对某种不幸。即使如此,他还是决定寄这封信给日向。这个事实极大改善了日向的精神状态。
抱歉,谢谢你。
狛枝。日向再次在心中呼唤,隔着西装轻轻摸了一下装着信的地方。请让代偿轻一些吧,他在心中祈祷着。
▽
从那以后,信件一次又一次地送达。总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,直接来到日向手中。
不仅是信的内容,长度也各不相同。最初有像“日向君”这样,可以用单手数完的字数,有时则写满了五行。日向猜测,写的字数越多,遭受的不幸就越大,看来确实如此(似乎是在通过寄不同字数的信以测试遭受不幸的程度。这真是典型的他的做事方式,日向对此感到无奈),最终信件的长度稳定在一行以内,几乎只有一句话。不幸与幸运的平衡似乎刚好适中。
早上好。是个希望的早晨呢。
累了呀。我好困。
不知道怎么说,但有点烦恼的事。
你那边很冷了吧。
受伤了。有点困扰。
从狛枝那送来的信不知不觉填满了桌子的抽屉。在一日结束时拉出全部的信,早上好呀、辛苦了、哪里受伤了啊,在心里与这些信件说话已经成了日常。即使知道永远不会传达给本人,但奇妙的是,这种仿佛直接对话一样的感觉包裹着日向,让他舒心。在某个夜晚,再次浏览完所有信件后,他从内口袋中取出当天刚到的信件,
雨的声音像不像拍手的声音?
这样写着。雨的声音可能更像炸东西时油的声音吧,日向在心里反论道。于是似乎听到有人就在面前笑,日向君不是个风雅的人。“你也一样。”,他下意识反驳道。无人接收的话语在冰冷的空气中传播,与混凝土的墙壁格格不入,只是孤单地回响。感到一阵空虚的情绪,日向将信件收回抽屉,然后拉上毛毯直到头顶,决定睡去。
闭上眼睛,脑海深处出现在昏暗的房间中,狛枝坐着写信的背影,听着雨声。
▽
结束了一日工作回到家里的日向,想起了和狛枝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。他看着信纸,看着手表上纵向排列的两个表盘。
那时,将自己和剥下的狛枝的衣服丢到床边后,日向覆在狛枝身上想要去咬他的脖子,却突然感到胆怯而没能实现。是因为他惊讶于狛枝的身体比想的要暖和太多。比起说“狛枝的身体”,或许是“人的肌肤”这个说法更接近真实的含义。
对寒冷敬而远之的日向与狛枝而言,这是第一次在冷透的夜晚里赤身裸体相拥。自然,通过无数次的性,他们已经深知人的肌肤有多温暖,但日向未想到没有取暖器也能感到这样的温暖,他对此感到动摇,紧紧抱着狛枝不愿意放手。虽说寒冷使得彼此的温暖更加突出,可他们相拥的人体温度是那样的滚烫。狛枝也感受到了,原本微微颤抖的肩膀不知何时放松了下来,抱着日向的背部的手也一直不愿松开。
最终他们抱着彼此入睡,并在拥抱中迎来了早晨。一直柔软,但是那样满足和舒适。
在那么冷的地方啊。
极光是什么颜色的?
漂亮吗?
日向对着下面的表盘——狛枝的时间(现在指着清晨六点四十四分)——在心中说着话,脑海深处浮现了穿着厚重防寒服的狛枝的样子。他的前发和睫毛上挂着小冰珠,带着略显僵硬的微笑:
嗯、非常冷。用语言表达不出来的那种。
说着,然后眉毛皱起,成了八字
有点冷过头了呢。
补充道。
一个人看的吗?
日向再次在心中问道、然后想,肯定是独自一人看的。因为很难想象狛枝会在没有特殊理由的情况下,和关系不深的某人一起出现。接着,他想象狛枝穿着厚重的衣服站在雪地上,独自仰望着极光。他独自一人站在夜晚的雪原上,望着远高于云层的天空,静静地,不发一言,只是专注地观察着发光的极光。鼻尖和脸颊因寒冷而变得冰冷且泛红,湿润的眼睛上,薄薄的眼皮不断地开合。偶尔因为寒冷而颤抖,打一个喷嚏。
日向突然感到、非常想要抱住狛枝。脱下他全部的衣服变得赤裸,自己也如此,彼此感受着温暖到惊人的体温。只是现在能做的,不过是握住手表。二人的时间,就这样在日向手中被刻下。保持着精准的十四小时时差。
日向将手中已经有些温度的手表翻转过来,注意到长方形的盖子上刻着小字。凝聚目光仔细观察,写着的是
Dear my friend
Jan. 1
Happy Birthday
如此刻印。
我最亲爱的朋友。
一月一日。
祝你生日快乐。
难道不是恋人吗,他自言自语道。但日向比谁都清楚,对狛枝来说朋友意味着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存在。
再次翻过手表,两人的日期都指向一月三日。日向在夜晚,狛枝在清晨。狛枝意外地在一些地方严谨,日向猜测他是想在一月一日准时送到的,不幸的是,迟了两天。
不要紧的。谢谢你。
在心中道谢后,脑海深处的狛枝有些害羞地笑了。鼻尖和脸颊依旧红红的。
日向再次想象狛枝凝视极光的场景。狛枝独自站在寒冷的地方,凝视着遥不可及、在远方闪耀的极光。这让日向想起了从前的狛枝。注视着希望所发出光芒的狛枝,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。他是不是一直在期待这样的瞬间呢。这样一想,日向突然感到一切都显得短暂梦幻,变得更加坐立不安,最终,他还是只能紧紧握着手表。
感谢这场意料之外的不幸。将降临在狛枝身上的不幸应该会减轻一些吧,日向这样想着。哪怕一天都好,想要早些让两个时间重叠,想要度过同一个夜晚。然后,祈愿即将开始的狛枝的清晨,也是一个平凡无趣而温暖的、希望的清晨,日向在心中静静地祈祷着。
两个夜晚与极光的故事——完